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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以血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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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冶在跨出門口的那一秒就流下了眼淚。

濃濃悲痛充斥著胸腔,以至於他的心神恍恍、雙目灰黯,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在悄無聲息地流淚,直到皮膚感覺到了濕意——上一次流淚還得遙遙追溯到父親亡故時,「哭」這個行為對他而言已陌生無比。

戎冶擡手把淚痕擦幹,淚水卻違背意志繼續流淌,像是因為眼睛不適才發生的不可控的生理反應。

於是他不再徒勞地揩拭那些擦不完的淚水,就任它們縱橫著,大睜著通紅的眼走進了電梯,緩緩閉合的電梯門像是觸發了按鈕,壓抑的哭聲終於從他緊鎖的喉間決洩出來。

他在電梯抵達目標樓層前強自克制好了情緒,將自己收拾得看起來不那麽糟糕了才走出去。

有些渾渾噩噩地進入了停車場——他提前吩咐過易逍就在這兒等著——戎冶逼迫自己收攏渙散的神智去找車子,步伐卻像個不知何去何從的游魂。

走著走著,身後乍然傳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車子疾馳的聲音,戎冶此時缺乏警醒性也失了對周圍危機的敏感,慢了一拍、正側過身回頭望去,只感覺一陣勁風襲來,身體已經毫無防備承受了沈重勁猛的撞擊,巨大的沖力將他推出去,他的身體幾乎騰空、狠狠撞向柱子,然後沙袋般悶沈沈地直墜到了地上。

襲擊者猛地踩下剎車,他的心臟因極端的興奮和緊張狂跳著,全身血液瘋了般奔流,弄得臉上那些曾動過手術的部位似乎又產生了折磨人的隱痛感。他摸過副駕駛座上的東西、開門下車朝戎冶走去。

戎冶並沒有立時昏迷過去,但他的耳內嗡鳴一片、視線也模糊了,他知道自己在流血、傷情非常不妙。渾身難以言表的劇痛使他冷汗淋漓,而求生本能則令他頑強地試圖掙起身體,但很不幸,襲擊者已經又快又狠地以兇器——從後備箱裏那高爾夫球包中抽取的一根球桿——猛擊了他的頭部。

戎冶發出忍痛的悶哼。

男人兇相畢露,神經質地低語著:“去死吧,畜生!……都是你害死了霄霄……下去向她賠罪吧!”幾乎沒有停頓,他眼也不眨地第二次掄打下去。

鮮血四濺。

那副強悍的身軀也如襲擊者所願無力砸下、不再動彈,傷勢慘重地伏在地上任人魚肉,看起來就算還沒斷氣也離死不遠。

易逍——不,該叫薛易,拎著球桿痛快地大笑起來,他瞪著地上的戎冶,滿眼憤恨、殺氣滿盈,再一次高高掄起了手中球桿,嘴裏惡毒卻輕快地念著:“去死吧!去死吧!……”

“嘿!你!”突然不遠處響起一聲暴喝,是其他來取車的車主撞破了行兇現場,“在幹什麽!”

薛易手上一頓猛地擡頭,只看到兩個年輕男人已經快步沖了過來,他們還有一位女性同伴,留在原地神色戒慎地撥打電話。

薛易見狀,臉上浮起了更重的猙獰戾色,他繃緊了唇線,提氣蓄力不管不顧地想往那已經破損了的腦殼兒上再來上幾下——他恨不得將那顆頭顱砸成碎豆腐——在他看來,再怎麽殘忍地對待這個死有餘辜的男人也不過分,就算已咽了氣,也要這姓戎的死無全屍!

然而天不遂他願,在他得手之前,見義勇為的兩人已將他重重撲倒,並牢牢壓制在地上,其中一人讓報完警的女伴趕緊打急救電話。

薛易死盯著頭臉上盡是血汙、雙目緊閉的戎冶,眼裏透出了全不在乎生死的恣睢,快意地嘶聲笑起來:“哈哈哈哈哈……死了,死了!”

在戎冶離開後十幾分鐘成則衷接到了一通由戎冶手機撥出的電話,然而那頭的聲音卻是個陌生人,對方自稱也是天海郡的業主。

直至趕到醫院,他仍覺得一切如此荒誕,荒誕得就像一場拙劣的惡作劇。

犯人被抓捕,三名目擊者也配合警方調查去做筆錄了。兩名隨傷者跟救護車到醫院的警察正等在搶救區外,其中一位手裏不屬於自己的那只手機響了起來,他接起來又四顧一圈,見到成則衷神情形狀,便知道是傷者的熟人來了,和同事趕緊走過來出示了警官證:“人還在搶救,請問你是受害人的——?”

成則衷眼睛盯著手術室門上的燈,許久才開了口,聲音低沈沙啞:“警察同志,他傷勢怎麽樣?”

……

戎冶外傷內傷多達數項,其中最緊要的是他的顱腦、腰椎都受了不輕的傷,且並發了脊髓損傷。搶救手術後他遲遲沒有醒來,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各項生命體征總算是趨於穩定脫離了危險期,但人仍持續昏迷著,狀況不容樂觀。

這起案件已經進入公訴程序,開庭前犯人就對罪行供認不諱,但當在庭上得知戎冶並沒有身亡時,原本雙眼暮氣沈沈但整體平靜的薛易突然像加入了熱油的冷水一般全然失控,激烈反抗著庭警壓制、拿身體沖撞被告席,他大吼日後定將戎冶碎屍萬段給他的霄霄償命,神情妖鬼般獰惡,狂態駭人。

旁聽席上所有與戎冶有關的人神情或驚或怒、大多激忿填膺,唯獨成則衷面無表情望著被告席上短暫的混亂,只一雙眼裏透出徹骨冷意。

梅嫣及丈夫、女兒是在得知戎冶遇襲重傷的消息後便立刻趕來了X城。

親眼見到兒子情況之時梅嫣一度震慟得泣不成聲、傷心昏厥,但當她再睜開眼後,就擦幹眼淚收拾起了所有脆弱,只剩下一種絕對堅定的神情。她讓大衛和伊娃返回O國,跟保姆一起代她好好照顧戎其朗,然後獨自留了下來,耐心企盼、靜候戎冶蘇醒。

醫生說這會是場漫長的戰爭,她已經做好了為兒子披堅執銳、一齊並肩作戰的準備。

每一個人都清楚,即便戎冶醒來,等待他的將會是終點不可期的磨難與痛苦。

柴明、齊峰、王顯三個鐵錚錚的漢子全部為此紅了眼圈,無一例外地陷入自責,但他們更懂得現在最該為戎冶做的就是協助林弢解決一系列不利影響、穩定住公司高層和股東以及集團股價,而不是浪費時間在做無謂的假設上。

林長風在最初了解到戎冶情況時如遭雷殛,二十大幾奔三的男人就在重癥室外咬著拳頭哭得渾身發抖;再到後來聽到醫生說“病人也許明天就醒,也許需要幾個月甚至幾年才會醒”,他神態堅決,噙淚壓下哽咽向成則衷和梅嫣道,自己已決意將婚期無限期推遲,直至戎冶蘇醒了、恢覆得能夠出席婚禮親眼見證了,再行操辦。

時間已過去一個多月,成則衷沒有向任何人提起他和戎冶已經決裂的事。

戎冶轉出ICU後不久,他和梅嫣就將戎冶轉至了私人醫院的高級病房,雖然有醫護日夜照料,但他仍雷打不動地每日下班後先到醫院,待到深夜才返回自己住所,周末若是無事,便會整天都在病房,以至於關心弟弟身體的成則昭有時還要借著探視戎冶的名義來醫院給成則衷送滋補湯水。

不同其他來探望和陪護戎冶的人,成則衷極少和昏迷中的戎冶說話、或做其它試圖喚起他反應的事。公司同僚們眼裏他仍是那個無懈可擊的成則衷,但離開工作,生活中有人已有了清楚的感受:成則衷變得愈發沈默寡言了。

梅嫣的感受最深,她甚至看得到成則衷是如何一天比一天更蒼白清減的。

成則衷在戎冶病床邊多數時間只是不言語地看著,梅嫣經常能見他除了眨眼和呼吸之外幾乎就是靜止的,雙眸極深但臉上不悲不喜,沒人猜得透他在想什麽。她數次生出沖動,想要勸說成則衷將積郁的悲傷情緒適當發洩出來,但終究開不成這個口。

有過那麽幾次空歡喜,也有過幾次讓人提心吊膽的情況發生,為了促醒接受過各種治療,七個多月的時間過去,戎冶消瘦得脫了相,但眾人企望的蘇醒像是遙遙無期。

然而,就在誰也沒有預料的一天,久盼的這一刻毫無征兆地降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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